“但是在我爸硬盘里的这个版本中，这个例子被深入了。他说其实这些变化依旧是产生在DNA中的，那些表达方式的改变，其实还是因为DNA本身出现了变化，注意，接下来就开始玄乎啦。我看了几篇论文，发现他的中心思想应该是：DNA是可以继续细分的。你在高中应该学过吧，基因的基础是碱基——腺嘌呤、鸟嘌呤、胸腺嘌啶和胞嘌啶；AGTC四个字母，它们的各种组合形成了不同的DNA。但是在这些论文里面，四个字母之下是还有细分的，A可以是不同的A。只是我们在现阶段看不出来而已，所以才会出现貌似一样的基因组却有了不同的表现，因为它们其实根本就是不同的。罗磊把这个理论叫做微基因。”
“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：在大家都在把一块金属和另一块看作是同一种东西的时候，他说它们是不一样的，因为有更小，看不见的东西以不同的方式组成了它们；在大家把原子想成一样的时候，他说原子下面还有更小的粒子，所以原子也是有区别的。这种理论如果是真的，那根本就不是分子生物学了，他已经到了更微观的层面上！所以为什么基因组图谱没起到预期的作用，因为它还不够细。就像要了解宇宙本质，单研究基本粒子根本不够，至少得先越过夸克才行。”
“好吧，听起来确实有点玄乎。”瑶冰说，她的困意勉强没了，“但我觉得主要是因为你的表情和语气，你确认那咖啡没用？这些是真的吗，人的性格是基因决定的？你确认被虐待的人变成那样不是因为被虐待，是他的基因被虐待歪了？而且就算这些是真的，他要得诺贝尔了，对我们又有什么帮助？除了让他变得更难杀掉以外。”
“很多心理疾病都是和基因有关的，比如精神分裂症的遗传倾向，不是多重人格啊，别弄混了。还有抑郁症也是，所以不同抑郁症在不同性别上发生的概率不一样，有的重度抑郁症还基本不会在女性身上出现。因为基因能影响到很多激素的分泌，对应应激的皮质醇之类的，就会影响到所谓‘心理层面’上的东西了。至于有什么帮助……说实话我还不太清楚……不过肯定不会是毫无用处。这研究太诡异了，我就算再外行也看得出它前沿得不对劲，要不是有人要刺杀他，我肯定会觉得他在胡扯。”
“先等等……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？已经被证明？那不是很吓人吗？要是心灵创伤这种东西也是基因在决定，那岂不是很多事都是基因在决定了？像……事先定下命运一样？”
“是啊，对有些人来说很绝望的一件事就是，体重可能也是基因决定的，至少白鼠的体重只有30%左右完全是后天环境决定，不过当然不是说吃不吃和胖不胖没关系。以前大家都以为破解基因密码，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。现在这想法已经差不多被淘汰了，但要是他说的是真的……”
“……就会有人想杀他。”瑶冰接过了他的话，“这么颠覆性的研究，很可能让世界产生混乱的。”
“……我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……不过确实有可能，也对得上那照片背后的话了：‘为了人类的未来’。但我搞不懂，就算这种东西真能被证实，为什么不走法律程序阻止？就像他们禁止克隆人类一样？”
“也有可能是竞争对手。”她说。
“可能吧，我得再看看。”夏雨嘟哝道，陷回了旋转椅里，“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，会有更多后续的。我对生物学基本一窍不通，不过也觉得这个太夸张了，不该有这么大的飞跃。”
下一个关键的东西是瑶冰找到的。那晚之后他们换了旅馆，因为夏雨之前几天一直熬夜，又被她催着搬行李，所以一进新旅馆就倒在了床上。瑶冰只好独自像前几天一样找罗磊的资料。这次她有了意外收获，发现了几篇他接受采访的记录，其中有采访是学校的学生组织的，估计是校内报或者学习项目。这些采访里附了照片，其中一张拍摄到了他的家，和很多教授一样，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。
瑶冰用卫星地图的街景拍摄找到了那地方。蹲点到中午后，她第一次见到了罗磊本人。他和照片上看起来一样，瘦高的身材戴着眼睛，一丝不苟。瑶冰跟踪他到了晚上，发现他作息很规律，连吃的东西都不会变，食堂和面馆的人见到他就明白要做什么了。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。罗磊在学校旁的房子里一个人生活，他有一辆旧丰田，下午上完课后开着它去了躺沃尔玛，出来后，瑶冰恼火地发现他买了一堆旅行用品和一个拉杆箱。
“糟糕！他好像要走了！”回旅馆后，瑶冰气冲冲地开口，发现夏雨慌张地扯下了头上的浴巾，他似乎把浴巾弄成了阿拉伯头巾的样式戴在头上，正在写字台前看着电脑屏幕。
“呃，谁？”
“罗磊。我今天去跟踪他了，找到了他住的地方。他是一个人住的，作息规律，所以要方便得多。我还得去继续看看，今天记了一下他的行程。结果晚上他就去买了一堆旅行用品，而且我看见他在窗边收东西。”
“好吧，那我有个好消息。”夏雨说，“本来是个坏消息的，不过你这么一说……貌似就成好消息了。我知道他要去哪儿。”
“真的？怎么会？”
“你今天走了以后没关电脑，我就看了一下，里面有几篇英文采访，让我想起应该去谷歌上找找。因为你知道的，他是霍普金斯的毕业生，还是纽约城市大学的荣耀博士，所以应该有国外的消息。找了半天我突发奇想，把‘微基因’这词和他名字一起输进去了，结果看到一篇很小的报道：一个在巴黎召开的学术交流会，非常低调，找不到太多资料，连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，就在下周。他的名字在出席名单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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